纯夏

【静凑】黎明时分

raioi:

本来是看第八话产生的一些臆想,因为时间拖得有点久写的非常零碎。


人物属于作者和京阿尼,OOC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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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清晨沾着水雾总是带点微薄的凉意,风狡黠的蹭过镜片拂开他眼前的额发,天空被一层一层浓墨重彩的深蓝晕染,那人的房间静谧安睡在黑暗里,紧闭的窗户后面垂着淹没一切的墨色帘布,也是,再过半个时辰才是对方晨跑的时间。


竹早静弥微微收紧双臂,冰凉的双手怀抱着双膝坐在阳台边缘,隔着栏杆能嗅到几不可闻的铁锈味,长寿花在他身边踌躇的盛开暖黄的花朵。


他将昏沉的头枕在膝盖上,任由细碎的刘海遮挡住眼睑,黑鸦般的睫毛轻微开阖,一度勾到下眼睑那颗并不明显的泪痣。


 


咻的一声轻啸,箭尾不动声色的射中靶心。


竹早静弥收回最后的起手式,一板一眼流畅规整的完成弓道礼仪。


“你不去看看他吗?”他听见熟悉的声音问。


“他刚染了早气,这时候我觉得不去打扰他比较好。”


不——你应该去看他。


“凑弓道的强大我们有目共睹,这点早气很快就会好的。”


不——不要离开他身边。


 


电闪雷鸣的光幕撕裂开天际,暴雨倾盆打落在竹林里互相对峙的人影身上,厚重的雨帘隔开了世界周围的喧嚣,却填不满友人决裂之间深不见底的鸿沟。


“当初一声不吭疏远我的不是静弥你吗?!现在又何必假惺惺的靠近我!!”


鸣宫凑歇斯底里的吼出声,粗暴的甩开对方伸出的手,两人身穿的袴随着争执动作在雨中皱巴巴绞成一团,白色外褂溅满肮脏的泥水。


“我……”静弥狼狈不堪的开口却被再度打断。


“事到如今我再也不会去射箭了!听明白了吗!!听明白的话就离我远点!!!”


怒吼着的少年将手里最喜爱的和弓猛地举过头顶,用尽全力朝污泥浊水的地面摔去,然而撞击入泥土的闷声并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千钧一发之际伏低在地上的悲鸣。


鸣宫凑的瞳孔猛地收缩。


曾经的好友用尽全力抱住他扔出去的弓身,摩擦过地面的疼痛让他蜷缩紧身体,他挣扎的抬起头,脸上一直架着的镜片在冲击中被甩飞,雨水混着污泥划过白皙面颊,眼睛在一片茫然中虚焦定位他的方向。


凑不可置信的倒退好几步,眼泪滚珠般夺眶而出,他捂着头部痛苦的咆哮出声。


“为什么啊!!明明之前一直在我身边!!等到我需要你的时候最先放手的还是你!!!”


少年嘶声力竭的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淅沥沥的雨如有千斤重的坠在眼前,竹早静弥模糊看着他悲痛欲绝的身影,心底万箭穿心般刺痛到无法呼吸。


疼痛让他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鲜血淋漓的夜晚,少年躺在血泊中不省人事,伤口在腹部狰狞的露出可怕的獠牙。


车祸后这三年他出于愧疚、补偿以及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罪恶感自作主张的担负保护他的责任,他不是没察觉到对方面对自己愈发紧绷甚至无奈到沉重的地步,他以为大赛失利是自己逼得太紧导致对方压力过大,一厢情愿认为对方得了早气后不想任何人靠近,独自一人能更好冷静的找回状态。


他哪里来的资格自以为是的了解对方。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接近还是疏远,他从来没有问过凑的想法。


灰蓝的双眸注视着对方空洞的眼神,仿佛一直视而不见的内心终于裸露出千疮百孔的伤口,少年如同走投无路的困兽,疯狂横冲直撞之后却得不到丝毫解脱,最后蜷曲在地上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


竹早静弥咬了咬颤抖得发白的唇站了起来,膝盖血水混杂着泥垢让他踉跄了一下,他无视着刺骨的疼痛抱紧弓身挪动,最后面对面在对方眼前跪坐下来。


一如三年前他跪在医院的病房里,捧起昏迷不醒中友人的手,任由眼泪由人间坠入深渊,向神父忏悔般弯下笔直的背脊,放弃任何救赎低下骄傲的头颅,虔诚在那人右手烙下一生的誓言。


冰凉的指间划过绿眸少年惨无人色的面颊,进一步环过细腻脆弱的脖颈,将对方拥入毫无温度的怀中。


静弥血色褪尽的唇贴近凑的耳边,眼底闪烁过孤注一掷的决绝。


“是我的错。”


从今往后,我永远不离开你身边。


 


“静弥——!陪我去玩吧!”


灰发的小少年微微侧过头向下瞥了一眼,随即毫无留恋的收回视线翻开书本下一页,对自家门前的呐喊爱答不理。


午后阳光充足温煦的拂照在这一方小天地,阳台如同精巧的白色盒子装满即将溢出的金灿光线,悬挂的秋海棠在风中晃出慵懒的弧度,竹早静弥舒适的眯起眼,一本正经坐在小巧的躺椅上享受属于自己的时间。


得不到回应的七岁孩童也不恼,他左右摇头侦查了一下确定周围没其他人,徒手攀过面前低矮的栅栏,轻车熟路绕到院子里健康成长的大树下,继而干净利落的攀住树枝,仗着轻盈的身体三下两下穿过茂密的枝叶,任由阳光颤巍巍的悬挂在枝头。


倏然出现的阴影遮挡住竹早静弥即将翻面的书页,他抬起头,一双荡开湖水的碧绿双眸近在咫尺,将他不悦的神情都倒映得一清二楚。


“我不是说了不要爬树吗。”


“去玩吧!你陪我去我就不爬树了!上次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抓鱼!”说话的人将距离又移近一厘米,熠熠生辉的双眸期待的看着他。


竹早静弥有点招架不住的移开视线,他推了推了鼻梁上的眼镜,口不对心的小声回应。


“就一小会…”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对方眼眸猛地亮了起来,像在水里摇晃的琉璃珠般光彩夺目。


静弥白净的脸难得升起一抹绯红,他猛地站起来用力将对方推远,欲盖弥彰般结结巴巴的开口。


“别…别得寸进尺!上次是你自顾自做决定的。”


鸣宫凑也不反驳,他扬起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继续我行我素的牵起好友的手风一阵往楼下跑。


静弥被扯的差点绊倒旁边的盆栽,气急败坏的朝对方边跑边喊。


“你给我慢点!”


 


夕阳下的水面仿佛藏匿着流金般波光粼粼,男孩挽着裤腿奋不顾身的在河里扑腾,水沾湿了他并不服帖的黑发,此刻他正举着自己黑乎乎的手蓄势待发的盯紧河里的猎物。


随着游鱼轻不可闻的一摆尾,男孩眼疾手快的擦略过水中捕捉住进入狩猎范围的小鱼。


“抓到了!!!静弥!你看!!”


他双手扬起手中的鱼像捧着世界的珍宝般,拼命呼唤对岸上兴致阑珊的好友。


“看到了看到了。”灰发的小少年提着略微沉重的绿色水桶靠近,瞥了瞥对方兴高采烈的样子无奈的开口。


“这都第几条了,我说你别太兴奋等会手又滑掉了。”


仿佛应验他的预言一般,小鱼在离水桶一公分时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意识,顺溜的摆脱了凑小朋友滑腻的掌心,噗通一声落回自由自在的水底。


“静弥你个乌鸦嘴。”凑不高兴的撅起了嘴。


“那是你自己抓不稳的锅。”静弥毫不客气的反驳。


“哼!有本事你来下水抓。”


“我才不要,我才不像你不管是下雨还是落水靠着一身傻气就能将感冒拒之门外。”


“你是在说我笨蛋吗!”凑走到岸边将两只黑乎乎的手一把轻拍到静弥脸上,瞬间留下两个清晰的手掌印。


静弥瞪大双目站在那里,良久反应过来气得双颊鼓起。


“你!”


“嘿嘿嘿,你别生气嘛,要不我让你拍回来。”凑傻笑的摸了摸鼻头。


砰的一声,静弥将手中的水桶猛地放下,转过头就走。


“我回去了!”


“等一下——小心!”凑紧张的去抓住他的手,然而已经来不及,只见竹早静弥气呼呼的往前急走两大步,唰的一脚踩滑脚底过于泥泞湿滑的地面,噗通一声就滚下河流另一侧的深水区。


“静弥!!!!!”


 


沉睡中一声轻响,夜风蹭开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然后带着温度的手拍了拍他面颊。


“静弥静弥,醒醒。”


寒冷侵蚀着他高热中昏沉的意识,他忍着恼人的干渴和晕眩费力睁开双眼。


模糊的视线聚焦在好友焦急的面容,他舔了舔干燥的嘴角安抚的叫出对方名字。


“凑……”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声音喑哑得厉害。


躺在床上的少年皱起眉,不太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是我不好让你落水了,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绿眸的少年趴在床边凑近他,一副急的快哭出来的样子。


静弥看着他的表情都不知道应该是气是笑,他从床上半撑起虚弱的身子指了指旁边的水杯。


鸣宫凑心领神会的双手捧起杯子凑到他嘴边,看着对方贴着杯子的边缘就着自己的动作喝了几口。


静弥咳嗽了几声适应着被滋润的嗓子,继而抬起头再看回他。


“咳……我说你就不能走大门,非得爬我的窗吗。”他哑着嗓子说话反而带出比平常更严厉的语气,令点名批评的少年更为心虚的低下头,过了一会凑才呓语般小声的回答他。


“我不知道阿姨愿不愿意让我进来,而且爬窗也比较快。”


“……”静弥无言以对。


身子的虚弱让他重新躺了回去,他伸出手虚握住对方高出他温度的掌心。


“我摔下去不关你的事,我也没生你的气,虽然之前有一点。”静弥看着对方小狗一般晶亮的眼睛,不再掩饰的笑了出来。


“等我明天休息好了,再陪你去玩吧,现在你先回去……”


“你冷吗?”鸣宫凑打断他的话语突然说道。


“嗯?”


“我进来的时候,听到你说冷,所以才叫醒你。”


“嗯,冷,又冷又难受。”他难得实诚的回答。


“静弥说我不会感冒,那我在这里陪你也能传染你不会感冒吧。”


这是什么神奇的逻辑,静弥还没接上他的频道,就看到自己的好友窸窸窣窣的爬上床一把钻进他被窝,然后双手双脚像小熊一样用力抱紧他,滚烫的温度在瞬间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静弥发烧好之前,我都会陪着你的。”


“会冷吗?”男孩睁着一双澄澈透明的眼睛看他。


静弥用脸颊蹭了蹭脖颈间温暖得让人想落泪的手。


“不,很温暖。”


就像长久孤寂的黑暗,在黎明升起时终于能拥抱住太阳一般温暖。


 


“静弥静弥,醒醒,不可以在这里睡着。”


比梦中低沉清冽的嗓音萦纡在耳,熟悉的温度贴着他的肩膀轻晃。


“静弥,静弥。”一声接一声,透过意识最深沉的脑海传到他内心深处。


他迎着灰暗的光线终于抬起僵硬酸麻的脖颈。


黑色的发丝在风中浮动,清俊的脸庞下淡粉的唇正一开一合喊着他的名字,那双梦魇中的绿眸在这一刻,终于时隔多年后完整的呈现自己的身影。


“凑……”念过无数次的名字轻不可闻的从喉间溢出,带着再也隐藏不住哽咽的哭腔。


鸣宫凑愣在了原地,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见过这个人哭过,无论是摔倒还是落水,比赛失败还是和他决裂,他永远都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和哭有关的脆弱情绪。


他就像是雨中的一把伞,明知道自己会淋得遍体鳞伤,也要撑开脆弱的外壳保护他。


“……你。”他张开嘴,痛苦和无所适从穿过舌尖,苦涩夹杂着眼泪落了下来。


四年来压抑在心底的那面不曾言说的墙壁,在这一声哭腔中凿开了细碎的缝隙,阳光透过微小的洞口,直射入他们多年无法坦诚相对的深渊。


“我不是让你不要爬树的吗。”竹早静弥抬起头,泪水顺着眼眶不断落下,他却只是视而不见的笑望着他。


“谁让你在这里睡着的,紧急事态爬一回怎么了。”凑吸了吸鼻子,别过脸不去看他,这个动作还没持续一秒他就转回头,手探出来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你果然是发烧了。”


“嘛,这点小病很快就会好的。”静弥无所谓的耸耸肩。


“我说你就不能更在乎自己一点吗。”凑沉下脸,一把抓起他的手毫不客气的将人拖回房间扔到床上,拉开壁橱抱起里面的厚棉被风驰电掣的将对方裹成粽子。


然后鸣宫凑站在升级的病床前,看着对方露出的半张脸倒豆子般的交代事项。


“我会帮你请假,阿姨她们等会自然会来看你让你吃药,烧没好之前不许逞强。”


“照顾不好自己前,别想着来保护我。”


“小熊我会带去散步的。”


确认了一下没有遗漏的事项,凑站起身刚想转身离开,就见到自己的衣角被探出被子的手扯住。


静弥睁着一双在房间里也掩盖不住光华的眼睛看他。


“小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


“是谁说我发烧没好之前会一直陪着我的。”


被窝里的人也不给凑反应的机会,用完全不符合生病人的力气将鸣宫凑一把扯上床,自顾自的反熊抱住对方。


“……我会被热死的。”凑抬头盯着天花板。


“忍着。”


“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静弥了。”


“你的静弥要病好了才回来。”


房间里交谈的声响逐渐安静了下来,两位十六七岁的少年互相依偎着彼此沉睡,轻缓的呼吸声小幅度熨烫着两人交叠在脖颈间的双手,橙光一点一点爬上了寂静的阳台,被灰蓝浸染的世界一层一层褪尽洗尽铅华的颜色,露出色泽鲜活的本我。


黎明再度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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